巴黎的秋雨总是裹挟着香根草的气息,当陈默推开玛黑区那家古董咖啡馆的雕花木门时,青铜铃铛的叮咚声惊醒了正在擦拭银质咖啡壶的老板娘。伊莎贝尔·杜邦转过身来的瞬间,墨绿色旗袍领口别着的翡翠胸针,在暖黄壁灯下折射出与墙上新艺术风格玻璃画相同的光晕。
"您这件旗袍…"陈默的中文脱口而出才觉唐突,却在对方含笑的灰蓝色眼眸里读到了某种默契。这位法式美人竟用带着吴侬软语尾音的中文回应:"苏州老师傅的手艺,可比你们年轻人讲究。"她撩起裙摆露出纤细脚踝,老巴黎人特有的慵懒腔调里裹着上海话的糯,"要试试正宗的云南小粒咖啡吗?"
当陈默在桃花心木吧台前落座,才发现这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竟能娴熟地操作紫砂茶具。青瓷杯里的普洱与虹吸壶中的咖啡同时蒸腾雾气,在布满中文诗笺与法文情书的墙面上交织出奇异的水痕。"1984年我在南京大学…"伊莎贝尔点燃细长薄荷烟时,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微微颤抖,烟圈模糊了墙上泛黄的《鹊桥仙》拓片。
深夜打烊时分,陈默发现伊莎贝尔解开发髻的瞬间,银白发丝竟比塞纳河的月光更耀眼。她踩着十公分高跟鞋仍能稳当当地跨坐在哈雷机车上,皮衣下若隐若现的墨绿旗袍开衩处,露出的小腿线条让凯旋门都黯然失色。"抱紧我的腰,"她将头盔抛过来时,陈默闻到了广藿香与檀木混合的东方香调,"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巴黎。
当机车轰鸣着穿过圣马丁运河,陈默的手心贴着她腰间的苏绣缠枝纹,突然理解为何法国人要说"四十岁的女人是珍酿"。在蒙马特高地的私人酒窖里,伊莎贝尔用开酒刀挑起1982年的波尔多:"这瓶酒醒到第三小时的口感…"她突然用中文念出李商隐的"昨夜星辰昨夜风",红酒顺着锁骨滑进真丝衬衣的褶皱。
凌晨三点的阁楼里,明代圈椅与路易十五沙发以最悖谬的姿势纠缠。伊莎贝尔解开盘扣时,陈默发现她后腰纹着《牡丹亭》的戏文——"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"。当东方晨光撞碎彩绘玻璃窗,两个裹着苏州缂丝睡袍的身影正在争论《红楼梦》与《追忆似水年华》哪个更接近爱情的本质,案头的马卡龙与桂花糕在晨雾中达成了世纪和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