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立夏的暴雨来得蹊跷,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,把村口那座光绪年间的石桥冲得摇摇欲坠。王建军蹲在屋檐下抽烟,看着浑浊的河水裹着泥沙奔涌而过,突然听见轰隆一声——桥墩塌了半截,露出个沾满泥浆的红布包。
布包里的日记本被塑封袋裹了三层,泛黄的纸页上爬满歪扭的钢笔字:"1983年谷雨,我亲眼看见二叔把春妮姐拖进地窖……"王建军的手开始发抖,春妮是他早逝的姑姑,而日记本扉页的"王德发"三个字,分明是爷爷的笔迹。
村西头的李瘸子突然变得古怪。自从石桥塌了,这个平日里最爱蹲在祠堂门口讲古的老光棍,总在深夜拎着酒瓶往后山跑。王建军尾随他穿过玉米地,月光下看见李瘸子跪在座无碑的坟包前,把整瓶二锅头浇在土里:"春妮啊,当年我要敢把地窖里的事说出去……"
村主任家的狗在暴雨后第三天暴毙。兽医剖开狗肚子,发现胃里塞着半截人的小拇指,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凤仙花汁——这种老式染甲方法,村里只有九十岁的七姑婆还在用。七姑婆的木头窗棂后,总飘出熬中药的苦味,可有人看见她半夜往灶膛里扔带血的纱布。
村口小卖部的张寡妇开始收拾行李,她那个在城里读大学的儿子突然休学回家。有人听见他们在里屋争吵:"妈你疯了吗?现在搬走等于告诉所有人……"货架上的康师傅方便面突然齐刷刷倒下,露出墙上一道新鲜的抓痕,五道血印子从天花板直划到地面。
后山的野柿子林无风自动,王建军举着手电筒钻进地窖时,霉味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。手电光扫过角落的稻草堆,半枚带锈的银簪子刺痛了他的眼——这和他奶奶临终前交给他的那半枚,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。
七姑婆的熬药罐子在深夜炸了。飞溅的陶片扎进斑驳的土墙,王建军在瓦砾堆里找到张烧焦的结婚证,照片上的新郎穿着65式军装,新娘眉心的胭脂痣和春妮姑泛黄的照片如出一辙。日期栏赫然写着:1982年重阳。
李瘸子失踪那晚,有人看见老槐树下闪过两道黑影。第二天全村人在河滩找到他时,这个哑了二十年的男人突然开口,指着对岸的乱葬岗嘶吼:"当年地窖里不止两个人!柜子!红漆柜子!"他的指甲缝里塞满暗红色碎屑,法医说那是风干四十年的血痂。
王建军撬开祠堂的祖宗牌位暗格,族谱上春妮姑的名字被朱砂笔重重划去。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诊断书:1983年小满,县医院妇科,患者王春妮,妊娠16周。家属签字栏龙飞凤舞签着三个名字,最后一个被涂改成墨团,但隐约能看出"王德发"的轮廓。
当警笛声划破村子的黎明,七姑婆的寿衣整整齐齐叠在炕头。后山新坟的土被人掘开,露出两具相拥的白骨,女性骸骨的指骨死死扣着男性骸骨的第三根肋骨。DNA检测报告显示,他们正是失踪四十年的王春妮和……王建军死死盯着报告单,突然想起暴雨那晚,桥墩塌方处渗出的暗红色液体,在月光下像极了凤仙花汁。